你问我, 怎么称呼边海战士的儿子 ?
这个问题,听着简单,其实沉甸甸的。它不像问“老师的孩子叫什么”那么轻松平常。这里面,裹着风沙,浸着海盐,还带着那么点儿,只有在深夜的思念里才会发酵的酸楚。
很多人第一反应,可能会说“军娃”吧。挺可爱的,听上去也亲切。但说实话,我总觉得这个词有点过于轻巧了,像个标签,啪,一下贴上去,把所有孩子都归拢到一个模子里。它概括了他们的身份,却也可能,不经意间,模糊了他们每个人的脸。

还有人会说,叫“小英雄”啊。这个称呼,分量就重了。它带着敬意,带着赞美。可你有没有想过,对于一个可能还在玩泥巴、还在为了一道数学题挠头的孩子来说,这顶“英雄”的高帽子,会不会有点太大了?太重了?他们承受了父亲缺席的童年,这本身不是他们主动选择的英勇,而是一种被动的、不得不接受的现实。把这份现实直接拔高到“英雄”的层面,有时,反而是一种压力,一种让他们必须“懂事”、“坚强”的无形枷锁。
我见过一个孩子。他爸爸在遥远南边的礁盘上。我们去看望他家,带了些水果和玩具。那孩子,也就七八岁的样子,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,不怎么说话。他妈妈说:“这孩子,懂事。”我跟他聊天,问他想不想爸爸。他点点头,眼睛看着墙上的一张中国地图。他走过去,小小的手指,点在一个几乎快要被蓝色淹没的小点上。他说:“爸爸在这儿。他说那里的海,晚上看,星星会掉下来。”那一刻,我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。我不想叫他“小英雄”,也不想叫他“军娃”。我就想叫他的名字,小石头。我想问他,你爸爸跟你说的星星,是什么颜色的?
所以,你问我 怎么称呼边海战士的儿子 ?我的答案可能有点让你意外。 就叫他的名字。 对,就那么简单。张伟、李浩、王小明。把他当成一个普普通通、有血有肉的孩子。这是对他最根本的尊重。
他的名字,是他自己。不依附于他父亲的职业,不被“伟大”和“牺牲”的光环所笼罩。他的喜怒哀乐,他的淘气和胆怯,都应该是属于他自己的,而不是“一个边防军人儿子”该有的模板。
当然,这不意味着我们要刻意回避他父亲的身份。恰恰相反,我们应该在看见他本人的基础上,再去理解他身份的特殊性。
你可以怎么做?别对他说:“你爸爸是英雄,你也要像他一样!”试试换一种方式,蹲下来,看着他的眼睛,问他:“你想爸爸了吗?他上次打电话是什么时候?”或者说:“你爸爸守着的地方,一定很酷吧?他有没有跟你讲过那里的故事?”
你看,这样的对话,就把他从一个被动的“英雄之后”的角色,变成了一个主动的、可以分享和倾诉的个体。他父亲的荣光,不再是压在他身上的期待,而是变成了他可以骄傲地拿出来、与你分享的家庭故事。
这些孩子,他们的童年,注定和我们大多数人不一样。他们的父亲,是界碑,是海岸线,是雷达站里不眠的眼睛。而他们,是这场漫长 守望 里,最柔软也最 坚韧 的后方。他们的成长,是用一次次的车站送别、一通通信号断断续续的电话、一张张褪了色的照片串联起来的。
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?大概就是,别的孩子在草地上撒欢儿,他可能在翻看一本厚厚的地图册,寻找一个陌生的地名。别的孩子被爸爸举高高,他可能在踮着脚,努力想从电话的杂音里,分辨出那声熟悉的“儿子”。他们的世界里,有一种地理概念,叫“远方”。远方,不是一个诗意的词,而是一个具体到经纬度的坐标,那里有风雪,有烈日,有他们日思夜想的父亲。
所以,他们的 坚韧 ,不是被教育出来的,是被 思念 泡出来的,是在一次次“爸爸很快就回来了”的期盼与落空中,自己长出来的铠甲。他们过早地学会了独立,学会了把眼泪往肚子里咽,学会了在母亲疲惫时递上一杯水。
他们是蒲公英的种子。父亲是那阵风,把他们带到了一个个陌生的地方——随军、转学、适应新的环境、结交新的朋友,然后再次告别。他们在哪儿,就在哪儿扎根,安静地生长,看上去不起眼,但生命力顽强得惊人。
所以,回到最初的问题。 怎么称呼边海战士的儿子 ?叫他的名字。然后,给他一个拥抱。告诉他,想爸爸是很正常的事情,你很了不起。不是因为你是“谁的儿子”了不起,而是因为,你作为你自己,在这样特别的成长环境里,依然那么努力、那么温暖地生活着,这本身,就非常了不起。
我们不需要给他们一个特殊的称谓。他们需要的,是更多平常的、具体的、不带任何预设的关怀。是一句“嘿,一起去打球吗?”,是一句“这道题我教你”,是把他们当作身边一个普通的朋友、同学。
因为,卸下所有光环和标签,他们首先是一个孩子。一个会哭会笑、有梦想、有烦恼的孩子。对他们个体生命的尊重和看见,比任何一个响亮的称呼,都更有力量,也更温暖。
他们,就是他们自己。一个,值得被我们所有人,温柔以待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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