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有病重的母亲怎么称呼?那个字,原来这么重。

那个字,“妈”,以前是从嘴里蹦出来的,不假思索,像呼吸一样自然。饿了喊妈,烦了喊妈,拿到一点小小的成绩,第一个想分享的也是妈。它是一个符号,一个港湾,一个理所当然的存在。

可当她病了, 病得很重 ,重到需要你搀扶、喂食、处理那些曾经她为你处理过一万遍的狼狈时,这个字,突然就变得千斤重。

你发现你喊不出口了。

家有病重的母亲怎么称呼?那个字,原来这么重。

真的,就是喊不出口。推开那扇门,消毒水和药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,她躺在那里,眼神可能清亮,也可能浑浊,望着天花板,或者费力地转向你。你想开口,像往常一样,轻松地、雀跃地喊一声“妈,我回来了!”

但那个字,卡在喉咙里,成了一块又硬又涩的石头。

为什么?

我问了自己无数遍。是我嫌弃了吗?不,绝对不是。是害怕吗?或许有一点。我怕一开口,声音里的颤抖会出卖我所有的伪装。我怕这一声“妈”,会让她清晰地意识到,她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妈妈,而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 病人

我们都在用沉默,维持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平衡。

于是,我开始用行动代替称呼。我走过去,帮她掖好被角,倒一杯温水,削一个她未必吃得下的苹果。我们聊天气,聊电视里无聊的剧情,聊邻居家的琐事,唯独绕开了那个最亲密、也最残忍的称呼。

那段时间,她在我这里,仿佛失去了名字。

后来我发现,很多人跟我一样。在一些病友家属的论坛里,这个话题被反复提起。“你们还叫‘妈’吗?”底下是一长串的沉默和叹息。有人说,会改口叫“ 妈妈 ”。

“妈妈”这两个字,带着一种近乎撒娇的、孩童般的柔软。它不像“妈”那么干脆、日常,它更像是一种回归。仿佛只要我们变回那个需要她的孩子,她就能变回那个强大的母亲。这是一种自我催眠,一种温柔的祈求。

我也试过。

当我第一次鼓起勇气,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喊出“妈妈”时,我看见她的眼角,一下子就湿了。她没说话,只是费力地抬起手,拍了拍我的手背。那一刻,我才惊觉,我的逃避,对她而言,可能是一种更深的 孤独

她需要的,或许不是我们假装一切如常,也不是我们小心翼翼地绕开。她需要的,是确认。确认无论她变成什么样,她依然是我们的妈妈,那个独一无二的、无可替代的身份,没有因为疾病而被剥夺。

称呼,在那个特殊的时期,成了一种仪式。

它是一种宣告,向她,也向我们自己宣告:你看,关系没有变。爱,没有变。

想通了这一点,我开始重新练习那个最简单的字。

“妈,今天感觉怎么样?”“妈,我给你念段新闻吧。”“妈,你看窗外,那只鸟真好看。”

每一次开口,依然需要勇气。但每喊一次,心里的那块石头就仿佛被磨掉了一点点。我开始在这一声“妈”里,注入新的东西。不再是理所当然的索取,而是饱含着 心疼、守护和坚持 的承诺。

我的声音,变得比以前更轻,更慢。我看着她的眼睛,确保她能从我的口型、我的眼神里,读到那份从未改变的爱意。

所以,家有病重的母亲,到底该怎么称呼?

没有标准答案。

如果你觉得“妈”这个字太沉重,那就试试喊“ 妈妈 ”,用最柔软的声音,去包裹最坚硬的现实。告诉她,在她面前,你永远是那个需要她的孩子。

如果你觉得任何称呼都显得苍白,那就用行动去“称呼”她。一次轻柔的按摩,一个温暖的拥抱,一次耐心的聆听。 陪伴 ,是世界上最动听的称呼。

但如果你问我,我最终的选择是什么。

我选择,继续喊她“妈”。

我要让这个字,穿透病痛的迷雾,穿透我们彼此的恐惧和不安,清清楚楚地抵达她的心里。我要让她知道,她在我心中,永远是那个“妈”。不是“病人”,不是“需要照顾的人”,就是“妈”。

这个身份,是她的 尊严 ,也是我们之间最牢不可破的联结。

有时候,我会故意用一种夸张的、撒娇的语气喊她。有时候,我会趴在她的床边,像小时候一样,在她耳边轻轻地喊。我把所有的思念、感恩、不舍和祈祷,都揉进这一个字里。

她或许不能清晰地回应我每一次,但当她偶尔,用微弱的气息,应我一声“哎”的时候,我就觉得,整个世界,都安静了。

那一声“妈”,是起点,也是我们能给的,最后的全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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