非洲人老公怎么称呼自己?聊聊那些标签之外的真实身份认同

有次,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突然微信我,拐弯抹角半天,终于问出了那个她憋了很久的问题:“你家那个…… 非洲人老公 ,他平时都怎么称呼自己啊?”

我当时就愣住了。怎么称呼自己?

这个问题,听起来简单,像是在问他用“我”还是用别的什么代词,或者是有什么昵称。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,她想问的,远不止这些。她想知道的,是那个宏大的、被我们贴上“非洲”标签的男人,在他自己的世界里,究竟是谁。

非洲人老公怎么称呼自己?聊聊那些标签之外的真实身份认同

我老公,Kofi,一个来自加纳的男人。我给他起了个中文名叫“高飞”,听起来像他的名字,也寓意着展翅高飞。他很喜欢。在家里,在我们的二人世界里,他就是Kofi,是高飞,是我孩子的爹。他会用他那蹩脚但无比可爱的中文喊我“老婆”,会在我生气的时候,像个做错事的大狗狗一样,用他深邃的眼睛看着我,说:“我,高飞,错了。”

你看,在最私密的关系里, 身份认同 是如此具体,具体到一个名字,一个角色。他是丈夫,是父亲。

但一旦走出家门,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。

我们刚认识那会儿,我跟所有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扁平化想象的人一样,觉得他就是“非洲人”。广袤的草原,奔跑的野生动物,黝黑的皮肤,热情奔放的舞蹈……这些符号,像一件厚重的大衣,不由分说地披在了他身上。

直到有一次,我们和一群朋友聚会,一个朋友开玩笑地指着他说:“哎,你们非洲人是不是都特别能喝酒?”

我看到Kofi的笑容僵了一下,虽然只有一瞬间。他放下酒杯,很认真,但语气并不冲,他说:“朋友,非洲有54个国家,我来自加纳,我们那里的人,不都特别能喝酒。”

后来,他又补充了一句,更像是在对我解释:“就像你们中国,有北方人和南方人,能一样吗?”

那一刻,我才第一次真正意识到,“非洲”这个词,对于他们来说,是多么的沉重、空洞,甚至是一种冒犯。它抹去了一个大陆上超过十亿人的个体差异、文化脉络和国家归属。

所以,回到最初的问题, 非洲人老公怎么称-呼自己

他首先称呼自己为一个 加纳人(Ghanaian)

这是他的国籍,是他护照上的身份,是他每次看到加纳“黑星”国旗时会肃然起敬的源头。他会跟我滔滔不绝地讲加纳的历史,从黄金海岸到独立先驱克瓦米·恩克鲁玛。他会为加纳足球队“黑星队”的每一次胜利而狂欢,也会为输球而捶胸顿足。他会无比自豪地告诉我,加纳是西非最稳定、最民主的国家之一。

当别人问他来自哪里时,他从不会说“非洲”,他总是清晰而响亮地说:“I’m from Ghana.”

然后,他会称呼自己为一个 阿散蒂人(Ashanti)

这比国籍更深,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血脉与文化烙印。阿散蒂,是加纳最大的族群之一,有着自己辉煌的历史、独特的语言(Twi语)和复杂的社会体系。他会教我说几句Twi语,比如“Akwaaba”(欢迎),“Medaase”(谢谢)。他会给我看阿散蒂黄金凳的图片,告诉我那是他们民族精神的象征,神圣不可侵犯。

他的很多价值观,比如对家庭的绝对重视,对长辈的尊敬,都源自于他的阿散蒂文化背景。当他跟他的家人用我完全听不懂的Twi语飞速交流时,我能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Kofi,一个我永远无法完全进入的世界。那个世界的他,不是我的老公高飞,而是某个家族里,被寄予厚望的儿子、侄子、兄弟。

所以你看, 加纳人 是他的政治身份, 阿散蒂人 是他的文化身份。这两者,构成了他身份认同的核心。

那么,“非洲人”这个称呼,他什么时候会用呢?

有趣的是,恰恰是在他离开非洲,来到中国,或者去到世界其他地方的时候。当他面对的不再是肯尼亚人、尼日利亚人或者埃及人,而是一群亚洲人、欧洲人或者美洲人时,“非洲”这个标签,反而成了一种团结的象征,一种 泛非主义(Pan-Africanism) 的情感联结。

他会和来自尼日利亚的朋友为了“Jollof Rice”(一种西非特色炒饭)到底哪国做的最正宗而争得面红耳赤,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面对外界对非洲的误解时,异口同声地站在一起,说:“我们非洲人……(We Africans…)”

这时候的“非洲人”,不再是一个被动的、被外界强加的标签,而是一个主动选择的、充满力量的身份。它代表着一种共同的肤色,一种相似的历史遭遇(被殖民的历史),以及一种对非洲大陆未来崛起的美好愿景。这是一种“离散者的乡愁”,一种在异乡抱团取暖的身份构建。

所以, 非洲人老公怎么称-呼自己

这是一个流动性的,看语境的问题。

在家里,他是“我”,是Kofi,是高飞。

在同胞面前,他是加纳人,是阿散蒂人。

在更广阔的世界舞台上,当需要一个更大的集体身份来对抗偏见和刻板印象时,他会骄傲地拾起“非洲人”这个称呼,并赋予它全新的、积极的意义。

对我而言,嫁给他,就像是亲手剥开一个巨大的洋葱。我一层一层地剥开那些外界贴给他的标签——“非洲人”、“黑人”,然后看到了里面的“加纳人”、“阿散蒂人”,再往里,是那个会撒娇、会固执、会为了工作而焦虑、会因为我的一个拥抱而开心的,活生生的,我的丈夫Kofi。

我常常看着我俩的孩子,一个皮肤是漂亮的巧克力色,头发卷卷的小家伙,我在想,将来他会怎么称呼自己呢?他会说自己是中国人,还是加纳人?这个问题,或许会伴随他一生。但我知道,无论他选择哪个标签,或者创造一个全新的标签,那都是他的自由。而我能做的,就是告诉他,他爸爸的故事,一个关于身份认同的,复杂而美丽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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