闽南人奶奶怎么称呼孩子?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昵称与爱

你家的阿嬷,是怎么喊你的?

不是那个印在户口本上,一笔一划,方方正正的名字。我说的是,当你在院子里疯跑,满头大汗,她颤颤巍巍地端着一碗绿豆汤走出来时,从她那瘪着嘴的、满是皱纹的唇间,蹦出来的那个声音。

那个声音,可能粗嘎,可能含混,但它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密码,是只属于你和她的,连接童年的秘密通道。

闽南人奶奶怎么称呼孩子?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昵称与爱

对我来说,那个声音就是一声“阿弟啊——”。拖得长长的,尾音微微上扬,带着一丝嗔怪,又满是藏不住的疼惜。即便我已经是个胡子拉碴的大男人,在电话里听到奶奶这么喊一声,整个人瞬间就软了,变回了那个穿着开裆裤,在红砖古厝的厅堂里追着鸡跑的小屁孩。

闽南人奶奶怎么称呼孩子 ?这个问题,根本没法用一个词来简单概括。那简直就是一个庞大又鲜活的,充满了烟火气和想象力的语言宇宙。

首先,得说那两个最经典的、几乎可以说是写入了闽南文化DNA里的称呼:

金孙 (gīm sūn)。

如果你是家里的长孙,或者哪怕只是个孙子,那么恭喜你,这个闪闪发光的头衔,你八成是戴过的。 金孙 ,金子的孙子。我跟你讲,这可不是简单的夸你宝贝。这里面,裹着的是沉甸甸的宗族观念和传宗接代的期望。在老一辈人的世界里,一个带“把儿”的孙子,那可是延续香火的保证,是家族兴旺的象征。所以,这一声 金孙 ,喊出来的时候,奶奶的眼睛里是放着光的。那是一种混杂着骄傲、期盼和无尽宠溺的光。她会一边摸着你的头,一边念叨着“阮查某孙,阮金孙(我的宝贝孙子,我的金孙)”,好像你真的是什么稀世珍宝。

然后,就是那个听起来就让人心尖发颤的词:

心肝 (xīm guā)。

这两个字,威力巨大,男女通杀。不管是孙子还是孙女,只要奶奶想表达那种极致的疼爱, 心肝 绝对是首选。你仔细品品,心和肝,那都是人体里最重要的器官,是维持生命的核心。把一个孩子叫作 心肝 ,那是什么概念?就是“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啊,你疼一下,我的心肝就跟着揪一下”。这种表达方式,粗暴,直接,却又蕴含着最深沉、最无法言说的爱意。当一个 闽南人奶奶 抱着你,用她粗糙的手掌拍着你的背,在你耳边用那种软糯的闽南腔喊着“ 心肝 啊,我的 心肝 宝贝”,那一刻,你就是她的全世界。

当然,除了这些“官方认证”的爱称,奶奶们的创造力,那才叫一个天马行空。她们的称呼体系,完全不按常理出牌,充满了即兴发挥的野趣。

比如,有一种是“贱名好养活”派。

你可能听过什么 狗屎 (gáosái)、 猪仔 (dī-á)之类的称呼。外人听着,可能会觉得,哎呀,怎么这么难听?这奶奶是不是不待见这孩子?错了!大错特错。这背后,是一种非常朴素的、带着点迷信色彩的民间智慧。老人家觉得,孩子的名字起得太金贵,太好听,容易招来鬼神的嫉妒,不好养。所以,得反其道而行,取个阿猫阿狗,甚至更“低贱”的名字,这样鬼神就不会来骚扰,孩子就能平平安安、健健康康地长大。你想想那个画面,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孙子,被奶奶一口一个“ 狗屎 啊,快来吃饭”地叫着,这反差萌,简直了。这里面,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,全是“希望你好好活着”的笨拙祈愿。

还有一种,是“看人下菜碟”派。

奶奶的眼睛,就是一台高清扫描仪。她们会根据你的个人特征,给你量身定制一个独家昵称,而且一用就是一辈子。

你小时候如果长得黑一点,可能就叫 黑肉 (ōr-bah);胖一点,就是 肥仔 (bûi-á);个子小小的,就是 矮仔 (é-á);要是脑袋大,那 大头 (duā-táo)这个帽子你就戴定了。这些称呼,听起来好像有点冒犯,但从奶奶嘴里说出来,就完全变了味儿。那是一种亲昵的调侃,是“我把你从头到脚都看得清清楚楚”的证明。这种亲密关系,才容得下这种无伤大雅的“人身攻击”。

更常见的,是在名字上下功夫。

在名字最后一个字前面加个“阿”(ā),是最基础的操作。比如“志明”,就成了“阿明啊”;“惠玲”,就是“阿玲啊”。简单,亲切,瞬间拉近距离。

或者,直接用叠词。把名字的最后一个字重复一遍,比如“婷婷”、“伟伟”,这种方式虽然在普通话里也很常见,但用闽南话念出来,那个音调和韵味,就完全不同了,带着一种特别的、软糯的节奏感。

而最最私密的,是那些毫无逻辑、完全是奶奶灵光一现创造出来的,只有你们两个人懂的“黑话”。可能因为你小时候爱吃某种东西,或者做过某件傻事,她就给你起了一个外人听了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外号。这个外号,就是你们之间最珍贵的宝藏。

我有个发小,他奶奶就一直叫他“物件”(mih-kiānn),就是“东西”的意思。我们都觉得奇怪,问他为什么。他说,因为他小时候体弱多病,奶奶带他去庙里求神,庙祝说这孩子是个“失落的物件”,要找回来。从此以后,奶奶就一直叫他“物件”,好像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,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宝贝。

你看, 闽南人奶奶怎么称呼孩子 ,这哪是语言学问题,这根本就是一部部活生生的,充满了爱与记忆的家族史诗啊。

这些称呼,它们是有温度的。是夏日午后那碗冰镇的四果汤,是冬日清晨那碗滚烫的地瓜粥。它们是有声音的。是奶奶在灶台边忙碌时锅铲的碰撞声,是她在老屋门口呼唤你回家吃饭时那悠长的回响。它们是有画面的。是夕阳下,她牵着你小小的手走在田埂上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你的那个专属昵称。

这些从奶奶口中说出的,带着浓重乡音的称呼,像一根无形的线,一头系着我们的童年,另一头,系着那片生养我们的土地,系着我们永远的根。

如今,很多奶奶已经不在了。而我们这些当年的 金孙 心肝 ,也早已长大成人,散落天涯。我们有了新的身份,新的称呼,被人叫着“X总”、“X工”、“X老师”。但无论我们走多远,无论我们在外面被如何称呼,只要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脑海里回响起奶奶用闽南话喊出的那个名字,我们就知道,自己永远是那个可以赖在她怀里撒娇的孩子。

那个名字,是她留给我们最宝贵的遗产,是一道护身符,也是一个永远的归宿。一声入魂,一生牵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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