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以为“粉丝”“铁粉”“死忠”这些词儿,是咱们这个时代的专属发明?那可真是小瞧了古人的热情。追星这事儿,从古至今,流淌在血液里,从未断绝。只不过,古人不说“粉”,他们有更文雅、更江湖、也更赤诚的表达。那股子劲儿,隔着千年的纸张,都透着一股热气。
先说文人圈子吧,这可是古代“追星”的重灾区。一位大文豪,比如唐代的韩愈,那简直就是当时的顶流。他的追崇者怎么自称?不说“韩愈的粉丝”,那太掉价了。他们管自己叫 “门生” 或 “弟子” 。听着像不像拜师学艺?没错,就是这个意思。但此“门生”非彼“门生”,不一定真的日日夜夜跟着老师上课,更多的是一种精神上的追随。他们以韩愈的文风为圭臬,以他的思想为灯塔,自发地形成一个文学流派。皇甫湜就是个典型,他为自己能成为“韩门”的一员而感到无上光荣,写文章、做学问,都带着一股子“韩愈味儿”。那阵仗,丝毫不输今天的演唱会后台,一群人挤破头,就为了递上自己的文章,求偶像一个点评。这声 “门生” ,喊出来,既是尊敬,也是一种身份的自我标榜,宣告着自己的品味和归属。
比 “门生” 更进一步,带着点江湖结社味道的,是 “党” 。别一看到这个字就想到党争的腥风血雨。在宋代,文人圈子里的“党”更多是一种同道中人的聚合。比如,以欧阳修为核心的圈子,就被时人称为 “欧党” 。这个“党”里的人,不是说搞什么政治阴谋,而是他们都极其推崇欧阳修的古文理论和实践。他们互相唱和、彼此激励,共同推动一场文学革新。苏轼、苏辙、王安石(早期)这些闪耀的名字,都曾是这个圈子的一员。成为 “欧党” 的一员,就意味着你站在了当时文化潮流的最前沿。这种称呼,带着一种强烈的集体荣誉感和排他性,是同类之间的相互取暖和身份认同。

当然,崇拜不全是仰望和学习,还有一种更纯粹、更感性的,那便是 “倾慕” 与 “仰慕” 。这两个词,今天我们还在用,但古人用的语境里,那画面感可就强多了。尤其当追崇者是女性时。想象一下,一位待字闺中的少女,读到李白“飞流直下三千尺”的豪情,或是柳永“衣带渐宽终不悔”的缠绵,那颗心,怎能不为之 倾慕 ?她或许不会抛头露面去追随,但她会在自己的绣楼里,一遍遍地抄录他的诗词,想象着他的风采。这种崇拜是私密的,是浪漫的,是属于一个人的精神盛宴。而 “仰慕” ,则更多了一份距离感和崇敬。比如一个普通士兵,看着自己的将军在战场上运筹帷幄、万夫莫当,那种发自内心的敬佩和追随,就是 “仰慕” 。他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和将军说上一句话,但这不妨碍他在心里把将军奉若神明。
说真的,我每次读到这些,都觉得古人比我们会玩多了。他们的称呼,多讲究。一个称谓,背后是一整套的社会关系和情感逻辑。
而所有称呼里,我个人觉得最高级、最动人的,莫过于 “知音” 二字。这已经超越了粉丝和偶像的单向关系,达到了一种灵魂共鸣的境界。伯牙摔琴谢知音的故事,谁人不知?钟子期听懂了伯牙琴声里的高山流水,他就不再仅仅是一个“听众”,而是伯牙在艺术上、在精神上的另一半。对于创作者来说,有万千 “门生” ,有无数 “仰慕者” ,固然风光,但都不如得一 “知音” 来得珍贵。一个 “知音” ,意味着你的所有表达,那些藏在字里行间、音符之下的幽微心事,都有人能懂。这种被彻底理解的幸福感,是千金不换的。所以,古人若称某人为自己的 “知音” ,那绝对是最高规格的赞美和认可了。
除了这些比较“正式”的圈子化称呼,还有一些融入在日常称谓里的敬意。比如,对德高望重的前辈,尊称一声 “X公” ,杜甫被称为 “杜工部” ,既是官职,也饱含着后世文人对他诗圣地位的认可。对才华横溢、风流倜傥的年轻偶像,则会亲切地称一声 “X郎” ,比如三国时期的周瑜,人称 “周郎” ,一声“郎”,既有对其才貌的欣赏,又带着一丝不自觉的亲近。这些称呼,看似寻常,实则都蕴含着说话人心中那杆评价的秤。
你看,从 “门生” 的学术追随,到 “欧党” 的圈层认同,从 “倾慕者” 的私人情感,到 “知音” 的灵魂共鸣,再到 “X公” 、 “X郎” 的日常尊崇,古人的“粉丝辞典”可比我们想象的丰富多了。
这些称呼,不仅仅是一个个冰冷的标签,它们是有温度的。每一个称呼背后,都站着一个活生生的人,带着满腔的热忱,去靠近那个发光发亮的身影。这份心情,这份跨越时空的连接渴望,和今天我们在屏幕前为自己的偶像尖叫、打call,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呢?
时代在变,称谓在变,从 “门生故吏” 变成了“铁粉老铁”,但那份因才华、因品德、因魅力而生的纯粹的欣赏与追随,是刻在人类基因里的,永远滚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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