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有没有想过,在“宝宝”“宝贝”还没占领世界的时代,古人是怎么喊他们家那个小不点的?
我时常琢磨这事儿。每当翻开那些泛黄的书页,总会被古人对孩子的称呼给戳中。那不是简单的一个词,那是一幅画,一段时光,一腔化不开的柔情。
你看,一个新生命呱呱坠地,红彤彤、皱巴巴的一小团,古人叫他 赤子 。多形象啊!就是这通体皆“赤”的模样。孟子说“大人者,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”,这“赤子之心”的源头,就是眼前这个除了哭和吃,对世界一无所知的纯粹小人儿。这个词,从一开始就带着哲学的意味,提醒着我们,生命最初的本真,何其珍贵。

然后,小家伙被裹进柔软的布兜和小被子里,抱在怀里。这个阶段,就叫 襁褓 。这个词你甚至能听到布料摩擦的窸窣声,能闻到淡淡的奶香。它不是在形容孩子,而是在描绘一个场景,一个孩子被温柔包裹、万般呵护的场景。“尚在襁褓”,四个字一出,一个不谙世事、需要倾尽全力去爱护的小生命形象,立马就立住了。这个词本身,就带着温度。
等孩子再大一点,能下地乱跑了,头发也长了。古代小孩子头发不扎,就那么自然垂着。于是,一个特别有画面感的词就来了—— 垂髫 。髫,就是小孩子垂下来的头发。你闭上眼想,一个村口,或是谁家庭院里,几个小娃娃,额前留着软软的刘海,跑起来的时候,那点头发一甩一甩的,无忧无虑。陶渊明写《桃花源记》,说那里“黄发垂髫,并怡然自乐”,一下子就把那世外桃源的恬静安详给勾勒出来了。黄发是老人,垂髫是小儿,一老一小,就是最安稳的人间烟火。
再长大些,到了七八岁,头发更长了,就在头顶分两边,各扎成一个髻,像两个小犄角。这就叫 总角 。《诗经》里说“总角之宴,言笑晏晏”,说的就是小时候一块儿玩耍,说说笑笑两小无猜的快乐时光。 总角 之交,后来就成了我们说的“发小”。从 垂髫 到 总角 ,你看,古人连称呼,都是跟着孩子成长的脚步在走的,多有心。
当然,最朴素也最亲切的,莫过于一声 小儿 。贺知章那首《回乡偶书》,“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”,这里的“儿童”其实更书面。而在更生活化的场景里,比如白居易的《池上》,”小娃撑小艇,偷采白莲回“,那个调皮又可爱的“小娃”,形象呼之欲出。还有杨万里的“小儿不解春何在,只拣游人多处行”,那份天真烂漫,简直要溢出纸面。一声 小儿 ,或是 小娃 ,是长辈对晚辈最直接的爱称,简单,却满是宠溺。
说到称呼,古人还特别讲究谦逊。对外人介绍自己孩子的时候,绝不会说“这是我的宝贝”,那太张扬了。他们会说,这是 犬子 。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人,可能会觉得,怎么骂人呢?其实完全不是。这是一种谦称,意思是“我这儿子不成器,跟小狗似的”,是一种放低姿态的社交礼仪。这背后藏着的,是中国人骨子里的内敛和自谦。嘴上说着“犬子”,心里指不定多骄傲呢。你得品,细品。类似的还有 豚儿 ,说自己儿子笨得像小猪。这份谦虚,今天的我们,似乎已经很少有了。
有谦称,自然也有……不那么客气的。比如 竖子 。这个词就带着一股子瞧不起的劲儿了。通常是长辈骂晚辈,或者大人物评价没出息的年轻人。“ 竖子 不足与谋!”项羽在鸿门宴上骂项庄,那气急败坏的样子,隔着史书都能感觉到。所以说, 竖子 这个词,可不能乱用,那是真生气了。
古人对生男生女的期盼,也体现在了称呼里。生了男孩,叫 弄璋之喜 。璋,是一种玉器,寓意着希望男孩将来能像玉一样温润,有品德,甚至能入朝为官。生了女孩呢,就叫 弄瓦之喜 。瓦,是古代纺织时用的纺锤,代表着希望女孩将来能擅长女红,安安分分操持家务。这两个词,今天看来或许有些性别刻板印象,但在当时,却真真切切地承载了父母对孩子最朴素的祝福和人生规划。一声啼哭,全家人的期盼就落在了这小小的物件上。
还有一些称呼,也特别有意思。
比如 黄口 。指的是雏鸟嘴巴是黄色的,引申为年幼无知的孩童。“黄口小儿”,带着点轻视,但更多的是点明其“幼”的特征。
再比如 孺子 。这个词就透着一股子“可造之材”的味道。“孺子可教也”,张良从圯上老人那儿捡回鞋子,得来的这句评价,让他受益终生。所以,当一个长辈称一个孩子为“孺子”,那里面是带着期许和认可的。
当然,还有最直接的,男孩称 郎 ,女孩称 女 。前面加个“小”字, 小郎 , 小女 ,亲昵之感顿生。或者在前面加上排行,比如“阿瞒”(曹操小名),“三郎”(唐玄宗),都带着浓浓的家常气息。
写到这里,我脑子里全是古人的生活画面。一个老父亲,捋着胡须,看着院子里扎着总角的儿子在练剑,嘴上对邻居说着“犬子顽劣”,眼里却全是笑意。一个母亲,灯下缝着小小的衣衫,嘴里哼着歌谣,等着摇篮里那个尚在 襁生 中的婴孩醒来。
这些称呼, 赤子 、 垂髫 、 总角 、 犬子 ……它们不是冰冷的文字符号,它们是时光的琥珀,封存着古人对生命延续的喜悦、对子女成长的观察、以及那份深沉又内敛的爱。每一个词背后,都是一幅生动的民俗画卷,都带着那个时代的呼吸和温度。
所以,下次再读到这些词,别再把它们当成生僻字一晃而过。试着停下来,感受一下,隔着千年,那份舐犊情深,扑面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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