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问我, 在以前女老师怎么称呼我 ?嗨,这问题可真把我问回去了,一下子就给拽回了那个吱呀作响的木头课桌前。阳光晒在后脖颈上,暖洋洋的,能闻到粉笔灰和身边女同学头发上洗发水的混合味道。这事儿,还真不是一句话能说明白的。因为不同的老师,不同的年纪,甚至不同的心情,那个 称呼 ,简直就是个晴雨表。
小学一年级,我的班主任姓王,一个刚从师范毕业的大姑娘,扎着个马尾,笑起来眼睛弯弯的,特好看。那时候她怎么叫我?连名带姓,三个字,一个音节都不带拐弯的。比如,“XXX,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。”声音清脆,像夏天冰镇的橘子汽水。但这个 称呼 是中性的,是公式化的。真正决定我一天心情的,是她喊我这三个字时的语调。
如果语调上扬,带着笑意,那多半是我昨天写的看图说话被她当范文念了,或者是我终于没在美术课上把颜料糊自己一脸。这时候,我能挺着小胸脯,得意洋洋地站起来,享受全班同学羡慕的目光。可要是那三个字,从她嘴里蹦出来,又平又快,还带着点金属质感,完了。我心里咯噔一下,就知道大事不妙。要么是上课开小差被抓了现行,要么是作业本上出现了惊天动地的大红叉。最恐怖的一次,是她站在讲台上,面色凝重,缓缓地,一字一顿地念出我的 全名 :“X——X——X——,你给我站起来!”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凝固了,我感觉自己像个被公开处刑的犯人。那三个字,每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,砸得我脑袋嗡嗡响。所以你看,同样是 全名 ,在王老师嘴里,可以是表扬信,也可以是通缉令。

到了初中,情况就变得复杂起来。教我们语文的陈老师,是个四十多岁,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知性女性。她从来不叫我的 全名 。她喜欢去掉姓,只叫我的名字。比如“XX,这段你来读一下。”她的声音很温润,像江南的春天,不急不躁。被她这样叫着,你都不好意思调皮捣蛋。感觉自己瞬间就从一个顽劣的半大孩子,变成了一个需要为自己言行负责的“小大人”。
我记得有一次,我写了篇自认为惊天地泣鬼神的作文,里面用了无数华丽辞藻,什么“扼住命运的咽喉”,什么“面朝大海春暖花开”,现在想想,尬得能抠出三室一厅。陈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,办公室里有老式风扇嗡嗡的声音,还有一股墨水和旧书混合的气味。她没批评我,只是指着我的作文本,轻声说:“XX啊,文字的真诚,比辞藻的华丽更重要。”那个下午,她第一次在我的名字后面加了个“啊”字。那个拖着长音的“啊”,像一只温暖的手,轻轻拍了拍我的头。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被看穿了,也被理解了。从那以后,“XX啊”这个 称呼 ,就成了我们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,代表着一种“我懂你”的温柔。这比任何表扬都让我受用。
当然,也有不按常理出牌的。
比如我们的英语老师,一个特别时髦的年轻女老师,姓周。她给我们每个人都起了英文名。我那个土得掉渣的英文名就不提了,关键是她记性还不好,常常张冠李戴。于是,在她的课堂上,我可能是Peter,也可能是Tony,偶尔还会是隔壁班的Mike。最绝的是,她后来干脆放弃了,发明了一套独有的 称呼 体系。坐在窗边的就是“Hey, window boy!”,戴眼镜的就是“You, with glasses!”,我呢?因为那时候特别好动,像个小猴子,她就直接叫我“Monkey”。一开始我还挺不乐意的,觉得有点丢人。但后来发现,她叫每个人的 绰号 都带着一种亲昵又无奈的宠溺,大家也就都接受了。毕业很多年后,同学聚会,大家聊起周老师,还会互相打趣:“Hey, Monkey, remember me?”那个曾经让我有点窘迫的 绰号 ,后来居然成了青春里一个哭笑不得的甜蜜印记。
高中就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了。
我至今都记得李老师,那个教我们物理的女人,一个把波伏娃和薛定谔奇妙地揉捏在自己身上的存在,她从不笑,至少在我们面前是这样,镜片后面那双眼睛,锐利得像能穿透你所有的小心思。她对所有人的 称呼 ,只有一个,那就是 全名 。没有任何感情色彩,像实验室里冰冷的仪器读数。无论是提问、批评还是……哦,她几乎没有表扬。她的课堂,就是“XXX,解释一下这个公式。”“XXX,你的解题步骤有问题。”“XXX,上来做这道题。”
她的 称呼 方式,就像她这个人一样,精准、高效,不带一丝冗余的情感。在那种高压的学习环境下,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。我们不再是需要哄着的孩子,我们是战士,名字只是一个代号。但有一次,仅仅一次。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,我物理破天荒地考了接近满分。卷子发下来的时候,她走到我桌边,放下卷子,用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个鲜红的分数,然后抬起头,看着我,嘴角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,说:“XXX,不错。”
就这三个字,加上我的 全名 ,比我听过的任何赞美都震撼。在那间充满了奋斗和焦虑的教室里,这个冷静到近乎刻板的女老师,用她最常规的 称-呼 方式,给了我最不常规的肯定。
所以你看, 在以前女老师怎么称呼我 ,这根本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。每一个 称呼 背后,都藏着一段故事,一个场景,一种心情。那一声声或严厉、或温柔、或戏谑、或冷静的呼唤,像一个个坐标,定位了我从一个懵懂孩童到一个青涩少年的成长轨迹。它们是提醒,是鞭策,是温暖,也是一种塑造。
现在,再也没有人会因为我上课走神而大声喊我的全名了,也很少有人会用带着墨水香气的语调轻声唤我的名字。那些称呼我的人,变成了“先生”“师傅”“哥们儿”……这些称呼代表着我的社会角色,却很少再触及我内心那个曾经是“小猴子”的少年。
那些声音,早就散在风里了。可真奇怪,我居然都还记得。
发表回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