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真的,当那个问题像一块砖头一样砸到我面前时,我脑子里是一片空白。
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,在老家的祠堂里,空气里混着旧木头和香火的味道,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。我被我爸推着,踉踉跄跄地站到了一位老太太面前。
老太太?

这个词简直是对她的一种冒犯。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太师椅上,像一尊被岁月精心雕琢过的塑像,阳光从雕花木窗的缝隙里斜斜地打进来,刚好落在她银丝般的头发上,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。我爸,我叔,我大爷,一众在我印象里顶天立地的中年男人,在她面前都跟小学生似的,恭恭敬敬,大气都不敢喘。
我爸在我背后捅了捅,压低声音,那声音跟蚊子叫似的:“叫人啊!愣着干嘛?”
我叫?我叫什么?
我张了张嘴,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。脑子里飞速运转,开始扒拉那些少得可怜的家族知识。这是我爷爷的奶奶。不对,是我爷爷的妈妈的妈妈?也不对。我爸在我耳边给了最终答案:“这是你太爷爷的奶奶。”
轰。
我感觉我的CPU烧了。太爷爷的奶奶……这是个什么概念?我,我爸,我爷爷,我太爷爷,然后……才是她。这中间,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,隔了整整五代人。 辈分隔了5代怎么称呼 ,这根本不是一个生活问题,这是一个历史难题,一道人类学考题!
教科书上或者说那些咬文嚼字的民俗专家可能会告诉你,标准的答案是有的。
对于她老人家来说,我是她的 玄孙 。听听,玄孙,听着就像修仙小说里的人物,带着一股子飘渺和不真实。而我,应该称呼她为 高祖母 。
高、祖、母。
这三个字拆开来我都认识,合在一起,我说不出口。真的,这词儿太书面了,太庄重了,感觉一说出口,周围就得响起编钟古乐,还得焚香沐浴才配得上。我敢打赌,我要是真这么文绉绉地喊一声“高祖母”,全祠堂的人都得回头看我,眼神里写的全是“这孩子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”。
所以,理论是理论,现实是现实。在那个具体的情境下,标准答案往往是最没用的那个。
那么,现实中,我们到底该怎么办?
我当时急中生智——其实是瞥见了旁边的堂哥是怎么做的——学着他的样子,往前凑了凑,声音有点抖,但还算洪亮地喊了一声:“老祖宗!”
就这三个字。
老太太原本浑浊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,她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,缓缓地,缓缓地,绽开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笑容。她伸出那只干枯得像老树皮一样的手,轻轻在我头顶上摸了一下。
那一刻,我长舒了一口气。过关了。
事后我才明白,当 辈分 的差距大到一定程度,精确的称谓就不再那么重要了,重要的是那个态度,那个感觉。 “老祖宗” ,这是一个充满敬意,又带着点亲昵和撒娇的万能称呼。它模糊了精确的代际关系,但一下子就拉近了血脉的距离。它告诉你,眼前这位不是一个需要用复杂公式去计算关系的陌生人,而是我们这个 家族 的根。
当然,各个地方的叫法也不尽相同。有些地方可能直接喊“太太”,或者“老奶奶”,甚至有些方言里有更独特、更亲切的称呼。关键就在于“随大流”。看看你爸妈、你叔伯,他们怎么叫,你跟着叫,准没错。这是一种融入 家族 语境的智慧,比自己在那儿瞎琢磨强一百倍。
但这件事给我的冲击远不止一个 称呼 那么简单。
我们这一代人,大多生活在小家庭里,别说五代同堂了,三代同堂都越来越少。我们习惯了扁平化的人际关系,习惯了喊叔叔阿姨,或者干脆就是哥、姐。 家族 的概念,对我们来说,有时候就像一个写在户口本上的、遥远的符号。
可当你亲眼见到一位活着的、跨越了一个多世纪的 高祖母 ,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。
你突然意识到,你不是一个孤立的点,而是一条长长河流中的一滴水。你的 血脉 ,可以追溯到很远很远的地方。你的眉眼,你的脾气,你某个不经意的习惯,可能就来自于这位你素未谋面的“老祖宗”的基因传承。她见证过战争,经历过饥荒,看到过这个国家最翻天覆地的变化。她的人生,就是一部活着的历史书。
而 “辈分隔了5代怎么称呼” 这个问题,本质上已经不是一个语言学问题,而是一个关于“寻根”的哲学问题。那个 称谓 ,就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一扇通往过去的大门。你喊出那个词,不仅仅是在跟眼前这个人打招呼,你是在跟自己的历史对话,在向自己的源头致敬。
它提醒你,你的生命,是被无数代人的爱与期盼托举到今天的。这份沉甸甸的感觉,是任何现代化的、便捷的社交关系都无法给予的。
所以,下次如果你也幸运地遇到这样一位“活化石”级别的长辈,别慌。
忘掉那些复杂的称谓图谱吧。先观察,听听周围的长辈怎么叫。如果实在没人给你示范,那么一声饱含真诚和敬意的“老祖宗”,或者“老奶奶”,绝对不会错。
更重要的是,你要做的不仅仅是正确地称呼她。
看着她的眼睛,握着她的手,听她讲那些你可能听不懂的、带着浓重口音的往事。你会发现,那个正确的 称呼 只是一个开始,真正让你震撼的,是 血脉 穿越时空所带来的那份联结和感动。这玩意儿,比任何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,都珍贵得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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