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外迁户怎么称呼父母?从“爹娘”到“爸妈”的变迁与乡愁

这事儿,说起来真有点拧巴。

就是那个电话打过去,嘟嘟几声,那边接起来,一声粗粝的“喂”,是我爸。我脱口而出:“喂,爸……”就这两个字,说出来,我自己都愣了一下。挂了电话,心里头就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,不是滋味。我什么时候开始叫他“爸”了?我不是一直喊“俺爹”的吗?

我们这些从土里刨食的村里娃,一脚油门踩进城里,成了所谓的“外迁户”,最先变化的,往往就是这声称呼。 村里外迁户怎么称呼父母 ,这根本不是个选择题,更像是一道生活硬塞给你的填空题,答案早就写好了,就等你抄上去。

村里外迁户怎么称呼父母?从“爹娘”到“爸妈”的变迁与乡愁

在村里那会儿,谁家孩子要是张口闭口“爸爸妈妈”,那指定得被背后戳脊梁骨。“洋气啥呀,装!”“舌头捋不直了是吧?”左邻右舍,大槐树底下乘凉的爷爷奶奶们,他们的字典里,父亲就是“爹”,是“大”,是“老汉儿”;母亲就是“娘”,是“妈”,是“俺那口子”。一声“ 爹娘 ”,喊出来带着泥土的芬芳,带着麦秸的韧劲,是粗糙的,也是滚烫的。我喊“俺爹”,我弟也喊“俺爹”,整个村的小子们,都这么喊,扯着嗓子,从村东头能喊到村西头,理直气壮,掷地有声。

可一到了城里,这声“爹”就有点烫嘴了。

你试试,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,同事们都在轻声细语地聊着“我爸给我买了什么”“我妈又催我结婚了”,你冷不丁来一句“俺爹让我回家收麦子”,那气氛,瞬间就能凝固。不是人家歧视你,真的,是那种格格不入的气场,像一件湿透了的棉袄,沉甸甸地裹着你,让你自己都觉得尴尬。你开始下意识地纠正自己,像学外语一样,把那个盘踞在舌根几十年的音,硬生生掰成一个更“标准”、更“文明”的“ 爸妈 ”。

第一次改口,是在孩子上了幼儿园之后。老师教儿歌,“我的好妈妈,下班回到家”,孩子回家就奶声奶气地问:“你为什么不叫奶奶‘妈妈’,要叫‘娘’啊?”我咋解释?我能跟一个三岁的娃娃讲清楚这背后的地域文化、城乡差异和身份认同吗?我讲不清楚。于是,为了不让孩子困惑,也为了让他更好地融入他的小世界,我开始妥协。当着孩子的面,我努力地、甚至有点做作地喊:“妈,吃饭了。”

我妈倒是没说啥,就抬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有点惊讶,又有点说不出的东西。那感觉,就像你常年喝惯了自家井里的水,突然有一天,儿子给你递过来一瓶贴着漂亮标签的矿泉水,水还是那个水,但味儿,好像就是不一样了。

一个称呼,像一枚小小的年轮,刻着我们离家的距离。

叫“ 爹娘 ”的时候,我们是他们身边撒欢的野孩子,是伸手要钱、闯祸了等他们收拾烂摊子的“讨债鬼”。我们和他们之间,没有距离,或者说,那种亲密是理所当然的,是浸在骨子里的。吵架可以摔门,吃饭可以狼吞虎咽,不用讲究那么多虚头巴脑的礼貌。

可是一声“ 爸妈 ”出口,好像无形中就拉开了一道帘子。这两个字,更客气,更书面,也……更疏远。它意味着我们长大了,独立了,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圈子,我们和父母之间,开始有了边界感。我们报喜不报忧,打电话的开场白从“娘,我饿了”变成了“爸,你身体还好吧?”,谈话内容也从鸡毛蒜皮的日常,变成了关于健康、保险和孙子辈教育的“宏大叙事”。

这声称呼的转变,背后是我们身份的巨大割裂。在城市,我们是穿着西装、喝着咖啡的白领、工程师、小老板,是别人眼中的“新市民”。可是一到节假日,挤上那趟慢悠悠开往家乡的绿皮火车,或者在高速上堵上十几个小时,推开老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,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,那声埋在心底的“ ”、“ ”,就差点脱口而出。

这时候的我们,才是最矛盾的。在老家亲戚面前,为了显示自己“混得不错”,我们可能会刻意地叫着“爸妈”,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已经彻底融入了城市。可夜深人静,和父母坐在炕头聊天,聊起小时候掏鸟窝、下河摸鱼的糗事,那声最熟悉、最亲切的“爹”,又会自然而然地滑出喉咙。

村里外迁户怎么称呼父母 ?其实没有标准答案。它是一个动态的过程,是一种在城乡夹缝中生存的我们,不断寻找平衡点的挣扎。有时候是“爸妈”,有时候是“爹娘”,有时候干脆就是一声“喂”。

我一个发小,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,他说他现在只有喝多了才会给他爸打电话,电话一通,就哭着喊“爹啊,我想你了”。清醒的时候,他永远是那个彬彬有礼、叫着“爸爸”的儿子。他说,那声“爹”,是他心里最后一块自留地,藏着他所有的软弱和 乡愁

我想,我也是。

那声“爸”,是说给这个世界听的,是我的社会面具,代表着我的成长、我的融入、我的“体面”。

而那声藏起来没敢喊出口的“爹”,是说给我自己听的,是我的根,代表着我的来处、我的记忆、我永远无法割舍的土地。

或许,父母根本不在意我们怎么称呼他们。他们在意的,只是我们是否还记得回家的路,只是电话那头我们的声音听起来是否疲惫。称呼变了,但血脉里流淌的东西没变。只是我们这些在外面漂泊的人,心里总有点过不去的坎儿,觉得那声“爹娘”的改口,像是一种背叛,背叛了生养我们的那片土地,和那段回不去的旧时光。

这,大概就是我们这代外迁户,独有的矫情和 身份认同 的迷茫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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