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问题,每次看到都觉得有点凉。像是一块小小的冰,突然贴在温热的皮肤上。“ 逝去的老太太怎么称呼 ?” 这问法本身就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距离感,仿佛我们在讨论一个需要遵循某种礼仪规范的陌生对象,而不是一个曾经活生生、会笑会骂、会往你兜里偷偷塞糖的人。
说真的,答案重要吗?
重要。也不重要。

如果你想要一个“标准答案”,字典或者宗族礼法书会给你一堆。比如,对于你的祖母,书面语或极其正式的场合,你可以用“ 先祖母 ”;对于你的外祖母,则是“先外祖母”。如果是你的母亲,那便是“ 先妣 ”。这些 称谓 ,听上去庄重、肃穆,每一个字都像是用楷书工工整整写在墓碑上的,带着历史的尘埃和一种不容置喙的正确性。
但你摸着心口问问自己,当你想起她的时候,脑子里冒出来的是这两个字吗?
不可能。
至少我不是。
我想起我 奶奶 的时候,脑子里冒出来的,是“奶奶”。就这两个字,拖着长长的、软软的尾音。有时候,急了,还会是小时候的叫法,“奶——!”。这个声音里,有太多东西了。是灶台边的烟火气,是夏夜里蒲扇摇出的风,是她塞过来的那个烫手的烤红薯,是她用粗糙的手拍着我的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。
“ 先祖母 ”这个词,太干净了,干净得像一间刚刚打扫完毕、空无一人的房间。它概括了她的身份,却抹去了她的全部。它像一件不太合身的、崭新却僵硬的礼服,在某个特定的、需要向外人展示庄重的场合,你不得不穿上,但你知道,那衣服底下,你穿着的,还是那件最舒服的、满是她味道的旧毛衣。
所以,这问题的核心,从来就不是一个词汇选择题。它是一个关于 情感 和 回忆 的定位问题。
你在哪个坐标里,称呼她?
在你的心里,在你的私人记忆里 ,她永远是你最习惯叫的那个名字。是“ 奶奶 ”,是“ 外婆 ”,是“姥姥”,甚至是某个只有你们家人才懂的小名、昵称。这个 称呼 是滚烫的,是有生命的。你每一次默念,都是一次时空穿越,能瞬间把你拉回到某个具体的午后。这个称呼,不需要给任何人看,它是你与她之间最私密的连接,是一把钥匙,打开的是只属于你的记忆宝库。在这里,不存在对错,只有真不真实。
在你的家庭里,在对你的孩子讲述时 ,这个 称呼 会发生微妙的变化。我会对我的孩子说,“这是太奶奶”。这个“太”字,像是时间刻下的年轮,它在建立一种传承。我在告诉他,你的生命,是和这位你未曾谋面的老人紧密相连的。我可能会说,“以前奶奶的妈妈啊……”用一种更具故事性的方式,把她编织进家族的叙事里。这时候的 称呼 ,是亲情的延续,是为了让 回忆 不在我们这一代断掉。
在对外人说起时 ,情况就更复杂了。面对朋友,我大概率会说“我奶奶”,或者“我姥姥”。这是一个最直接、最能表明关系、也最充满温情的说法。它既说明了我们的血缘,又带着我个人的 情感 色彩。但在某些更疏远、更需要界定关系的场合,比如填写一份复杂的家庭关系表格,或者和一位研究历史的学者讨论家族往事,或许,“ 先祖母 ”这样的词汇才会从记忆的角落里被翻出来,掸掸灰尘,短暂地用一下。这时候的它,就是一个功能性的符号,一种不带感情的说明。
你看, 逝去的老太太怎么称呼 ,根本没有唯一的答案。它取决于你说话的场景、对象,以及最重要的,你和她之间的关系深度。
我反感把这个问题变成一个纯粹的“礼仪教学”。因为那样会扼杀掉 称谓 背后最宝贵的东西——温度。我们文化里有太多关于“ 尊重 ”的条条框框,有时候,这些框框反而成了我们表达真实 情感 的障碍。我们以为用一个最“正确”的词,就是最大的 尊重 ,却忘了,真正的 尊重 ,是让她在你心里,永远是那个最鲜活的模样。
如果一个 称呼 ,让你感觉别扭、疏远,那它就不是一个好称呼。哪怕它在字典里被解释得再完美。
所以,忘掉那些条条框框吧。
当你想她的时候,就用你最熟悉、最亲切的方式去称呼她。在你的日记里,在你的梦里,在你对着一张老照片自言自语的时候,就大声地喊出那个你叫了她一辈子的名字。
那才是她真正的名字。
那不是一个为了向世界宣告“她已经不在了”的冰冷标签,而是一个不断提醒你自己“她一直都在”的温暖咒语。
那个 称呼 ,藏着你全部的爱与思念。
所以,回到最初的问题。 逝去的老太太怎么称呼 ?
就叫她“ 奶奶 ”,叫她“ 外婆 ”。
一如既往。
永远。
因为在你的世界里,她从未真正逝去。她永远是“我奶奶”,那个独一无二的,带着阳光和樟脑丸气味的称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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