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一个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问题。真的。 江澄怎么称呼虞紫鸢 ?答案就两个字: 母亲 。
但,就这样?就这么简单?要是真这么简单,那莲花坞的悲剧,恐怕就要少掉一半的颜色了。
在我看来, 江澄 对 虞紫鸢 的这个 称呼 ,简直是《魔道祖师》里最沉重、最复杂、也最令人心碎的 称呼 之一。它不像“姐姐”那样充满了少年肆意的亲昵,也不像“阿羡”那样带着无可奈何的纵容。这声 “母亲” ,喊出来,砸在地上,是会发出响声的,是那种玉器碎裂的清脆回响,而不是融进空气里的温软呢喃。

你有没有想过, 江澄 小时候会不会也曾用过更亲昵的叫法?比如 “阿娘” 。
我几乎可以肯定,是有的。在那个他还没有被寄予厚望、还没有一个名叫魏无羡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做参照物的年纪。在那个 虞紫鸢 或许还会偶尔对他流露出片刻温柔的瞬间。一声软糯的 “阿娘” ,或许也曾是莲花坞夏日荷风里的一缕甜香。
可我们看到的,自始至终,都是那声规规矩矩、一丝不苟的 “母亲” 。
这声 “母亲” ,首先代表的是一种身份的确认,一种秩序的遵从。 虞紫鸢 是谁?她是眉山虞氏的三小姐,是云梦江氏的主母,是紫电的主人。她不是一个寻常意义上温情脉脉的母亲,她是一个标杆,一个象征,一个永远挺直脊梁、不容置喙的权威。
所以, 江澄 喊她 “母亲” ,就像臣子叩拜君王,学生面见师长。这里面有尊敬,有敬畏,但唯独缺少了那种可以肆无忌惮的亲密。这声 称呼 ,是一道无形的墙,把他和一个儿子应有的、能够撒娇、能够犯错、能够被无条件包容的身份,隔绝了开来。
每一次,当他站在她面前,唤出 “母亲” 这两个字时,他面对的,就不仅仅是他的娘亲,更是整个云梦江氏的未来,是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”的家训,是那份沉甸甸的、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期望。
而这份期望,又总是和另一个人影纠缠不清。
“你看看人家!”
这句话,简直是 虞紫鸢 对 江澄 教育的核心纲领。 江澄 的每一次努力,每一次进步,似乎都必须放在魏无羡这个天平的另一端去称量。他做得好, 虞紫鸢 会说,不要得意忘形,魏无羡如何如何;他做得不好,那更是劈头盖脸的斥责,字字句句不离那个“外人”。
于是, 江澄 的那声 “母亲” ,就带上了更复杂的情绪。它变成了一种申辩,一种不甘,一种无声的呐喊:“ 母亲 ,看看我!求你,只看看我!”
可 虞紫鸢 的目光,总是越过他的肩膀,看向他身后那个永远笑得没心没肺的身影。这种长年累月的忽视与比较,让 江澄 的这声 “母亲” ,喊得愈发用力,也愈发空洞。他像一个拼命想得到糖果却永远被无视的孩子,只能一遍遍地、机械地重复着那个代表着资格与身份的 称呼 ,仿佛只要喊得足够标准,足够大声,就能获得片刻的垂青。
这是一种多么可悲的 亲情 模式。爱是有的,毫无疑问。 虞紫鸢 的爱,像淬了火的钢,刚硬,锐利,甚至会伤人。她用最严苛的方式去磨砺他,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宗主,能在风雨飘摇的世道里立足。她临死前,拼尽全力送走他和魏无羡,那份母性的光辉,灼热得令人无法直视。
然而,这份爱,却始终包裹在尖锐的言辞和冰冷的态度里。她从未好好地对他说过一句肯定,从未给予过他一个真正温暖的拥抱。他们的交流,永远是命令、训斥和要求。
在莲花坞覆灭的那一夜,血与火之中, 江澄 最后那几声凄厉的 “母亲” ,是他一生中,将这个 称呼 喊得最绝望、也最真挚的时刻。在那一刻,所有的身份、期望、不甘都褪去了,只剩下一个即将失去母亲的孩子,最原始的恐惧和依恋。
他喊着 “母亲” ,却被强行推开。他喊着 “母亲” ,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转身,走向必死的结局。
那道决绝的背影,成了他之后漫长岁月里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从此以后, “母亲” 这个词,对于 江澄 而言,不再是一个可以随时呼唤的 称呼 ,而是一个被封印在记忆深处的、滚烫的烙印。它代表了 莲花坞 最后的荣光,代表了 虞紫鸢 最后的命令,也代表了他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和永远无法释怀的童年。
他后来活成了她的样子。一样的嘴硬心软,一样的严苛待人,一样的用最伤人的话去表达最深的关切。他重建了莲花坞,成为了一个合格的、甚至可以说是优秀的江宗主。他满足了她所有的期望。
可是,那个能听他喊一声 “母亲” 的人,却再也不在了。
所以, 江澄怎么称呼虞紫鸢 ?
他称她为 “母亲” 。
一声 “母亲” ,是他少年时代全部的敬畏与渴望。一声 “母亲” ,是他青年时代无尽的痛苦与别离。一声 “母亲” ,是他此后余生,刻在骨血里,再也无人应答的,孤独的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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