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件T恤，说实在的，就是因为觉得它图案挺酷的。红白蓝，几颗白星散落在一片深蓝里，剩下的都是条纹，穿上身，还挺显瘦。当初在跳蚤市场一眼相中，也没想太多，纯粹当件普通衣服买了回来。可谁知道呢，自从我把它往身上一套，走在不同的街头巷尾，耳边那些或好奇、或打量、或带着点评判的低语，甚至直接到脸上的那声质问：“你这是……什么意思啊？”我才猛地意识到，哦，原来这面 星条旗 ，它可不仅仅是件衣服那么简单，它是个宣言，是个标签，更是个巨大的问号，直勾勾地抛向我—— 戴星条旗的我该怎么称呼 ？
这问题，问得我心底五味杂陈。在国内穿，那不用说，百分之八十的人第一反应就是： 崇洋媚外 吧？是吧，是不是啊？眼神里那点揣测，那点不屑，仿佛我身上那几块钱淘来的棉布，瞬间就成了某种精神鸦片的具象化。有次去小区门口买菜，大妈瞥了一眼，嘴里念念有词：“哎哟，现在的小年轻，穿得花里胡哨的，洋不洋土不土的。”语气里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，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。我就想，我只是觉得这衣服好看，它舒服，它透气，怎么就扯上“洋不洋土不土”了呢？难道我穿件印着埃菲尔铁塔的T恤，就成了“崇法媚法”？穿件印着富士山的，就是“崇日媚日”？这背后的 文化符号 解读，它未免也太直接，太粗暴，甚至带着一股子不容分说的预设了。
后来有机会去了趟美国，想着，这下总该没人说我什么了吧？总该是 归属感 拉满，融进去了吧？结果呢？穿出门，人家看我的眼神，又复杂了。尤其是我这副亚洲面孔，在人家眼里，那件印着星条旗的衣服，似乎又有了新的含义。是 游客 ？是 移民 ？还是在 表忠心 ？有次在费城街头，一个老头走过来，他看我的眼神，不是那种在故乡看到自己人的亲切，倒像是看什么稀有动物。他问我：“年轻人，你从哪儿来啊？”我告诉他我来自中国。他先是愣了一下，然后嘴角慢慢泛起一丝，怎么说呢，有点像是“哦，原来如此”的了然，又有点像是“看，连他们都爱我们的国旗”的自豪。那一瞬间，我才体会到，原来这面旗帜在 不同语境 下，被赋予的意义，简直天差地别。它不是一个固定不变的 身份标签 ，而是一个随着观察者视角、地域背景、个人经历而不断流转、变异的 诠释场 。
所以，到底该 怎么称呼 ？这个问题，其实是个深不见底的哲学命题。它在追问我，也追问每一个像我一样，在 多元文化 的缝隙里穿梭的人：你的 身份认同 ，到底在哪儿？是血脉？是出生地？是语言？还是你选择穿在身上的那件，看似无伤大雅的，印花T恤？对我来说，这件衣服，它什么也不是，又什么都是。它可能只是我衣橱里的一件旧衣，但它也能在一瞬间，把我拉进一场关于 国籍 、关于 归属感 、关于 全球化冲击 的激烈辩论中。我甚至想过，如果我是一个在美国长大的ABC（American-born Chinese），或者是一个在美多年的华人，当他/她戴上星条旗的时候，那又该怎么称呼？是 华人 ？还是 美国人 ？又或者，是 华裔美国人 ？这些称谓，每一个都像是一把双刃剑，切割着那些试图简单定义复杂个体的努力。
有时候我会忍不住反思，我们是不是太习惯于通过外在的 刻板印象 去迅速给人贴标签了？一件衣服、一个口音、一种肤色，就足以让人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完整的画像，甚至预设了对方的政治立场、生活习惯乃至思想钢印。这面星条旗，它代表着 自由 ，没错，但这份自由，难道只允许特定的人群去演绎吗？当我穿上它，难道我就不再是我自己，而是变成了一个符号，一个被无数双眼睛解读、误读、甚至批判的客体？这种感觉，说实话，有点令人不适，甚至生出一丝被剥夺了 个人选择权 的无力感。我只是想穿一件我觉得好看的衣服，为什么就得承担如此沉重的社会意义呢？这份沉重，它不是来自衣服本身，而是来自人们对 符号 的过度解读和对 个体 的简化归类。
想想看，如果我穿着一件印有中国国旗的T恤走在美国街头，情况又会如何？可能更多的是好奇，是友善的微笑，但偶尔可能也会遇到一些带着政治色彩的警惕。这说明什么？这说明符号的力量是双向的，是相对的，而且它和地缘政治、国际关系、历史恩怨，甚至和人们内心深处那些未被言明的 偏见 与 认知盲区 ，都紧密相连。我戴星条旗，它可能是我对某种潮流的追随，也可能是我在特定文化氛围中成长的一种无意识体现，甚至，它可能就是我对这件衣服 设计美学 的纯粹欣赏。它不应该成为一道判断题，更不应该成为一句宣判词。
所以，让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吧，如果有人再问， 戴星条旗的我该怎么称呼 ？我会说，请称呼我为“我”。一个活生生的人，一个有自己想法、有自己品味、有自己复杂经历和 多元文化背景 的个体。这面旗帜，它或许寄托了无数人的情感与理想，但我身上的这件，它更多地象征着我作为一个 独立个体 ，去选择、去尝试、去体验不同事物的 权利 。它不是我的全部，更不是我的定义。它只是我众多表达方式中的一种，而已。那些急于给我贴标签的人，或许更应该停下来，问问他们自己，为何总是急于用单一的框架，去框住那些本该丰富而流动的人生。而我，我只是穿着一件好看的T恤，走在阳光下，享受我此刻的 自由 与 存在 。我，就是我。这，就够了。
发表回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