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总是在想,当一个王朝轰然倒塌,铁蹄踏碎了故园的清梦,那些曾经锦衣玉食、深居内院的女子,她们的命运,该是怎样一种碾落成泥的悲怆?尤其当金人的战马长驱直入,汴京城破的那一刻,那个萦绕心头的,带着几分残酷与无奈的问题便浮现出来:金朝人,究竟会怎么称呼那些曾经是宋朝男儿的妻室呢?这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称谓考证,更是一面镜子,折射出金宋之间那剪不断、理还乱的民族情结,还有那被战火撕裂又试图重建的身份认同。
想象一下那时的光景,北风呼啸,黄沙漫天,曾经繁华的东京汴梁,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无尽的哭嚎。靖康之变,那真是刻骨铭心的国耻,一个文明的顶峰,瞬间坠入深渊。宋徽宗、宋钦宗,两位皇帝被掳北去,这本身就是对大宋王朝最沉重的羞辱。可更让人心肝寸断的,是那些随之被掳的皇室女眷、高官妻妾,她们何其无辜?在金人的眼中,这些曾经娇贵的“天子门生”之妻,抑或是金枝玉叶,又算得了什么呢?不过是战争的“战利品”罢了。
当一个征服者面对被征服者的女性,称谓往往会成为一种权力宣示,一种身份重塑的工具。我私以为,金人对这些宋朝妻室的称呼,绝不会是什么温情脉脉的“夫人”、“娘子”,更不会沿用宋朝那一套严谨而优雅的士人社会称谓体系。那简直是痴人说梦!试想,在金人的大帐里,当那些曾经衣袂飘飘的宋朝女子,被迫参加那屈辱至极的“牵羊礼”,衣不蔽体,赤裸着上半身,披羊皮,系绳索,如牲畜般被驱赶着祭拜金人的祖庙,那场景,简直是把宋朝的尊严,连带着她们的个人尊严,一并狠狠地踩进了泥里。在那样的境遇下,她们又怎配得上任何带有敬意的称谓呢?

所以,我的脑海里,首先浮现出的,是那些充满蔑视与物化的词语。或许,她们会被统称为“汉妇”,一个带有明显民族区分和征服者优越感的词汇。这里的“汉”,不再是荣耀的象征,而仅仅是一个被压迫者的标签。又或者,更直接、更残忍地,会被呼作“宋人妻”,但这个“妻”字,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尊重与契约精神,变成了对一种从属关系的粗暴定义,甚至隐含着“奴”的意味。更有甚者,那些被随意赏赐给金人将士、沦为婢妾的女子,她们的名字也许不再重要,只剩下“某某婢”、“某某妾”的身份标识,彻底从“人”的范畴,滑落为“物”的附属。
你有没有想过,这种称谓上的转变,对于那些身处其中的宋朝女子来说,是怎样一种心理上的凌迟?她们也许曾是名门闺秀,琴棋书画,知书达理;也许是小家碧玉,相夫教子,贤良淑德。一夜之间,所有的社会地位、人格尊严,都被这粗暴的称谓连根拔起。她们的丈夫,无论生死,都失去了保护她们的能力。这种称谓的改变,不仅仅是口头上的一句话,它是一种符号,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们:你不再是曾经的你,你是一个被征服者,你的命运,从此由他者主宰。那种内心的撕裂感,足以让人发疯。
而且,我们不能忽略,金人内部对于宋人,尤其是宋朝女性,也并非铁板一块,态度可能会因人而异,因情境而别。一些思想较为开明、或者受汉文化影响较深的金人,或许还会给予她们一些基本的尊重,至少在私下里。但那毕竟是少数。更多时候,这是一种普遍的、制度性的贬低。当一个金朝的军官,指着一个宋朝俘虏的妻子说:“把那汉妇带过来!”那种居高临下、不容置疑的语气,比任何华丽的侮辱都要来得真切、要来得锥心。
在我看来,这种称谓的模糊性,甚至比一个明确的侮辱性词语,更能体现出金人对宋人女性的漠视。你想啊,如果有一个统一的、带有明显贬低色彩的称呼,比如“贱妇”之类的,那至少还表明了金人将其作为一个群体去界定。可历史资料中,我们很难找到一个普遍且带有官方性质的贬低性称谓。这恰恰说明,在金人的观念里,这些宋朝的“妻室”,已经不值得他们去费心定义、去细致分类了。她们就是一群被征服的、可随意支配的“人”,或者说,是“非人”。这种无视,才是最大的轻蔑。
当然,也有一些宋朝女性,因其姿色或才华,被金朝贵族收为姬妾,甚至成为正妻。她们的地位或许会有所提升,称谓也可能随之改变,比如成为“某王妃”、“某夫人”。但这其中的身份转换,又何尝不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悲哀?她们是否能真正融入金人的社会?她们内心深处的“宋人”烙印,又能被彻底抹去吗?她们的子嗣,是算金人,还是宋人?这便牵扯到了更复杂的身份认同问题。即便表面上获得了尊贵,骨子里的民族情结,恐怕终其一生也难以释怀。那种“身在金营心在宋”的痛苦,想想都令人窒息。
还有那些在金朝统治区内生活,但丈夫仍是宋人的女性(或后来成为宋人的妻子)。她们又该如何自处?在金朝的制度下,她们的“宋人妻子”身份,意味着她们可能受到更多的歧视和压迫,比如赋税更重,法律地位更低。她们的称谓,在官方文书里,或许会加上籍贯,变成“汴京某氏妇”、“河北某村妇”,但这些称谓,比起宋朝时期那些承载着家族荣耀与社会地位的称呼,简直是天壤之别。这种称谓的“去标签化”,实际上是对个体价值和尊严的削弱。
金朝和南宋之间,那不仅仅是两个政权的对立,更是两个民族、两种文化的激烈碰撞。在这样的历史洪流中,最脆弱、最无助的往往就是女性。她们的称谓,从一个侧面,记录了那段血泪交织的岁月,记录了民族的屈辱,也记录了人类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的顽强。当一个金朝的官员,随意指着一个宋朝妇女,用一种粗鄙的称呼叫唤她时,那不仅是语言上的冒犯,更是对她整个生命、她所代表的文化和历史,进行的无情否定。
所以,回到最初的问题,金朝怎么称呼宋人的老婆?也许并没有一个统一而确切的答案,因为它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语言学问题。它是一个关于权力、关于征服、关于屈辱、关于身份认同的沉重命题。在那段黑暗的历史里,那些曾经的宋朝妻室,她们的称谓可能千变万化,从被物化的“汉妇”、“宋女”,到被迫改换门庭后的“金人妻”,甚至只是一个模糊的“她”字。但无论何种称呼,都带着战火的硝烟,带着家园破碎的印记,带着无法言说的民族悲歌。每一个称谓背后,都站着一个颤抖的灵魂,一段被改写的命运,以及一段永远铭刻在历史深处的,民族的集体创伤。这,就是我所理解的,金朝对宋人老婆的“称呼”——一种无声的,却震耳欲聋的历史回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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