咖啡店里，那个新来的、眼睛亮晶晶的男生，一边拉花一边抬头问我：“姐，您的燕麦拿铁好了。”
姐。
就这一个字，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投进了我心里，激起的涟漪，大概只有我自己看得见。我笑着说了声“谢谢”，端着咖啡走到窗边，但那声“姐”还在耳边嗡嗡作响。
说真的， 轻熟的女怎么称呼自己 ，这根本不是个问题，直到它变成了一个问题。
前几年，我还心安理得地活在“小姐姐”的甜蜜泡沫里。走在路上被问路，对方一句“小姐姐，请问……”，心里还会偷偷乐一下，感觉自己永远十八。在公司里，后辈们叫我名字，或者亲昵一点叫个英文名，一切都那么自然。那时候，我管自己叫什么？大概是“本姑娘”、“小仙女”，开玩笑的时候自称“朕”，反正怎么年轻怎么来，透着一股没心没肺的嚣张。
可不知道从哪天起，风向就变了。
可能是从我开始对护肤品成分表斤斤计较，看到胶原蛋白流失的科普文章会心头一紧开始；也可能是从我不再热衷于通宵K歌，反而觉得周末在家喝杯热茶、看部老电影更惬意开始。这个转变，悄无声息，等你反应过来，周围的称呼已经完成了迭代。
“小姐姐”这个词，开始变得有点……烫嘴。别人再说，我听着都觉得脸颊发烫，像是在穿一件小了一号的漂亮裙子，美则美矣，但勒得慌，自己知道不合身了。再用这个词自称，就更显得刻意和心虚。
于是，“姐”这个字，就这么登堂入室了。
起初，它像一记闷拳。第一次被一个明显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同事叫“X姐”时，我愣了三秒，大脑飞速运转：我有这么显老吗？我看起来很严肃吗？他是不是在内涵我？那一瞬间，我甚至想揪着他的领子问：你礼貌吗？
可后来，你发现这成了一种常态。在职场，这声“姐”代表着某种认可。它意味着，你不再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菜鸟，你成了可以扛事、可以兜底、可以给别人提供情绪价值和专业指导的存在。你成了别人的“定心丸”。当一个焦头烂额的实习生跑来，带着哭腔说“姐，这个我真不会”，你叹口气，拍拍她的肩膀说“没事，我来”，那一刻，这声“姐”好像又没那么刺耳了。它沉甸甸的，是责任，也是勋章。
但生活不是职场。离开了那个需要披上铠甲的环境， 轻熟的女怎么称呼自己 ？
这个问题，我在很多个深夜里琢磨过。
对着镜子卸妆，看到眼角那根自己骗自己是“笑纹”的细纹，我会想，我还算“女孩”吗？好像不算了。女孩是单薄的、是横冲直撞的、是拥有大把可以肆意挥霍的青春和试错成本的。而我，每走一步，都开始计较得失，权衡利弊。
那我就是“女人”？这个词又感觉太重了。它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成熟和风情，仿佛背后有无数故事。可我觉得自己的人生才刚开了个头，故事还在序章，远没到可以说“我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”的份儿上。
所以，我们卡住了。卡在“女孩”之上，“女人”未满的尴尬境地。这就是 轻熟 。一个听起来很美，实则充满内心拉扯的阶段。
这段时间，我观察身边同龄的朋友们，发现大家对自我的称呼，简直是一场精彩的内心戏展演。
有人坦然接受了“姐”的身份。她们在社交媒体上会自称“老阿姨”，用一种自嘲的方式解构了年龄焦虑。她们会说：“我们这种中年少女……”把矛盾的词汇组合在一起，反而透出一种“我就是这样，爱谁谁”的通透。
有人还在顽强抵抗。她们的朋友圈，永远是少女感满满的自拍，坚持用“宝宝”或者各种可爱的叠词称呼自己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青春的尾巴。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，谁还没点儿执念呢？
而我呢？
我发现，我更多的时候，就用一个最简单、最朴素的字： 我 。
是的，就是“ 我 ”。
当我不再需要用“姑娘”、“女孩”这类词来强调自己的年轻，也不必用“姐”、“阿姨”来宣告自己的资历时，“我”这个字，反而变得无比强大。
它是一个独立的、完整的、不被任何标签定义的个体。
“ 我 觉得这个方案可行。”——这是基于我的经验和判断，不因我的性别或年龄而增减分量。“ 我 今天想一个人待着。”——这是我的情绪和需求，直接、坦白，无需解释。“ 我 喜欢现在的自己。”——这是我和解后的宣言，包含了我的所有不完美、所有伤疤和所有成就。
当一个 轻熟的女人 开始理直气壮、心平气和地用“ 我 ”来作为一切表达的开端时，她就不再需要外界的称呼来定义自己了。别人叫我“小姐姐”，我笑纳这份善意；别人叫我“姐”，我担起这份责任。但那都只是一个代号，一个社会身份的切面。
真正的内核，是我自己怎么看待“我”。
我，是一个喝得了大酒，也品得来香茗的人。我，是一个能穿着高跟鞋在CBD健步如飞，也能踩着拖鞋在菜市场为三块五毛钱讨价还价的人。我，是一个内心还住着一个会为动漫感动落泪的小女孩，同时也能冷静地为家人规划保险、处理危机的人。
这种复杂性，这种层次感，是“小姐姐”承载不了的，也是一声简单的“姐”无法完全概括的。
所以，回到最初的问题： 轻熟的女怎么称呼自己 ？
答案或许是，她不再那么在乎称呼本身了。她更在乎的是，当她说出“我”这个字的时候，底气足不足，眼神亮不亮。
那个称呼，可以是酒桌上和闺蜜碰杯时的一句“老娘今天拼了”，也可以是深夜独处时对自己的一声“亲爱的，你辛苦了”。它可以是任何东西，也可以什么都不是。
因为我们终于活到了一个可以为自己命名的年纪。
而“ 我 ”，就是最好的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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