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聊起古代，脑子里是不是立马浮现出金戈铁马，或是文人骚客的风花雪月？但要我说，那都不是历史的全部。真正活色生香的，反而是那些藏在街头巷尾，为了三餐奔波的普通人。他们做的，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“小生意”。可古人不说“做小生意”，这说法太现代，太直白，少了点味道。他们有自己的一套叫法，朴实，却又精准得不得了。
你听，巷子深处传来“拨浪鼓”的声音，由远及近。村里的孩子准保第一个冲出去，妇人们也探出头来。这来的，就是 货郎 。这大概是咱们对古代小生意人最经典，也最温情的一个印象了。“货郎”这个词，简直是自带画面的。一个挑着担子，两头挂满琳琅满目的小商品——针头线脑、胭脂花粉、糖人面塑、小孩子玩的嘎啦、竹蜻蜓。他们是移动的杂货铺，是信息的传播者，更是沉闷乡村生活里的一抹亮色。他们不叫“创业”，也不叫“零售”，他们就是 货郎 ，一个充满人情味和江湖气的称呼。
当然， 货郎 只是其中一种，还是最辛苦的那一拨。古人对生意人，有个最根本的划分，特别有意思，叫“行商坐贾”。
先说 行商 。一个“行”字，把所有的精髓都点透了。他们是靠双脚走路、靠舟车远行来赚钱的。小到在本县几个村镇之间来回倒腾些山货土产，大到“丝绸之路”上牵着骆驼、冒着生命危险的商队，都属于 行商 的范畴。他们居无定所，风餐露宿，赚的是辛苦钱，更是风险钱。路上的盗匪，恶劣的天气，甚至是官府的盘剥，哪一样都能让他们血本无归。所以你看古代小说里，那些出远门做买卖的丈夫，妻子总是在家倚门盼望，不是没有道理的。 行商 ，这两个字背后，是离别，是艰辛，是一部用脚板写成的商业史。
再看 坐贾 。一个“坐”字，稳了。他们有固定的经营场所，哪怕只是一个破旧的门脸，或是一个在集市上雷打不动的小摊位。他们在城里开个米铺、油坊、布庄，或者在渡口边搭个棚子卖点茶水点心。他们的生活相对安稳，每天开门迎客，关门盘账，过的是一种有节奏的日子。他们依赖的是地段、是回头客、是邻里街坊的口碑。这种模式，其实已经非常接近我们今天的实体店主了。但古人叫他们 坐贾 ，听起来就比“店主”多了一份岁月的沉淀感。
除了这种宏观的划分，更多的是具体到每一个行当的称呼，那才叫五花八门，充满了市井的智慧和烟火气。
比如，在汴梁或者临安的街头，那些推着个小车，车上架着一口锅，卖各种热气腾腾小吃的，我们就叫他 小贩 ，或者更形象一点， 摊贩 。他们的吆喝声是城市清晨最早的闹铃，也是深夜里最温暖的慰藉。一碗热腾腾的馄饨，一个刚出炉的胡饼，就是对奔波一天的人最好的犒劳。他们不叫“餐饮从业者”，他们就是 小贩 ，这个称呼里，有汗水，有吆喝，有柴米油盐最真实的滋味。
还有一种称呼，我觉得特别有嚼头，叫 营生 。比如，“王二哥在码头上帮人写信，以此为 营生 。”“李大嫂在家里做了些针线活，拿到集市上卖，也是个 营生 。”你瞧，这个词就特别传神。它不强调“生意”里的“利益”交换，而强调“营”，是经营、是谋划；强调“生”，是生存、是生活。它把赚钱这件事，和活下去这件事紧紧地捆绑在一起。这里面没有高大上的商业模式，只有最朴素的生存哲学——我得想办法，让我和我的家人活下去。所以，摆个小摊是 营生 ，替人扛包是 营生 ，耍个猴戏讨点赏钱，那也是 营生 。这词儿里透着一股子韧劲儿，是小人物在命运的夹缝里，努力生根发芽的真实写照。
再往细了说，还有很多有趣的叫法。比如那些前店后厂，自己制作自己卖的，叫 作坊 。铁匠铺，是打铁的 作坊 ；豆腐坊，是做豆腐的 作坊 ；木匠铺，是做木工的 作坊 。老板既是手艺人，又是生意人。白天“叮叮当当”一通忙活，傍晚就把做好的东西摆在门口卖。这种模式，自产自销，童叟无欺，靠的就是一手绝活。
还有些服务业的叫法也很有意思。那种不是大酒楼，只给过路人提供简单饭菜和歇脚地方的小店，叫 脚店 。顾名思义，就是让你的“脚”歇一歇的店。这名字多朴实，多贴心！比我们现在说的什么“快捷酒店”“便利餐厅”有人情味多了。还有当铺，那时候叫 当铺 或 质库 ，对于穷人来说，这就是一个临时的“银行”，是救急的地方。虽然利息高，但它确确实实是底层社会金融流转的一个重要环节。
所以你看，古代人对于“做小生意”的称呼，从来不是一个单一的、冷冰冰的词汇。它是一个庞大的、生动的、充满了细节和情感的语言体系。从 货郎 的拨浪鼓，到 行商 的万里风沙，从 坐贾 的店铺门脸，到 小贩 的吆喝叫卖，再到 营生 这个词里蕴含的生存挣扎……每一个称呼，都对应着一种生活方式，一种社会角色，一段说不尽的辛酸与甘甜。
这些称呼，没有一个字提到“资本”，没有一个词涉及“市场份额”，但它们却比任何商业术语都更能描绘出商业最原始、最本质的模样——那就是人，为了更好地活下去，所付出的一切努力。这股子劲儿，从古至今，其实一点都没变。
发表回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