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有没有想过,那个戳在田埂上,风吹日晒,默不作声的家伙,在很久很久以前,它不叫 稻草人 。
至少,不总是这么直白、这么缺乏想象力地叫它。
我们现在一说起 稻草人 ,脑子里蹦出来的,就是一个用稻草扎成的,穿着破衣烂衫的模糊人形。它是个工具,功能性大于一切,名字也一样,简单粗暴:“稻草”做的“人”,完事。但古人可不这么想,他们看待世界的方式,比我们浪漫得多,也复杂得多。他们给这个田野里的孤独守望者,起了许多充满意蕴、甚至带着点儿脾气的名字。

我最喜欢的一个,叫 田间翁 。
你听听, 田间翁 。一个“翁”字,一下子就让这个草扎的架子活了过来。他不再是冷冰冰的物件,而是一位老者,一位须发皆白,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的老阿伯。他戴着一顶破斗笠,那可能是主人家换下来不用的,他身上披着的旧衣裳,还带着主人的汗味和烟火气。风吹过,衣袂飘飘,远远望去,真就像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农,在田里巡视。他看着禾苗从嫩绿到金黄,看着麻雀叽叽喳喳地来,又被他无声的姿态吓走。他和土地、庄稼、农人,构成了一幅完整而温情的画卷。农人下地干活,会习惯性地朝他点点头,仿佛在跟一位老伙计打招呼。收工了,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,农人扛着锄头回家,还会回头望一眼,心里觉得踏实。这个 称呼 里,藏着的是一种伙伴般的亲昵和依赖。
但你别以为它总是这么慈眉善目。在更古老,更带着一丝神秘色彩的时代,它有一个听起来就很有分量的名字—— 芻靈 。
“芻”是草料的意思,这个好理解。关键是那个“靈”字。靈,不是魂,不是鬼,它是一种更本源的、天地间的精气。在古人的观念里,万物有灵。一个被赋予了人形的草物,立于吸收天地精华的田野之中,它自然也承载了某种“靈”。这个 芻靈 ,它的职责就不单单是吓唬鸟雀了。它更像一个祭祀中的替代品,一个承载着人们对丰收的祈愿、对灾害的驱逐的“替身”。它代表着一种无形的精神力量,替农人承受风雨,抵挡邪祟。所以, 芻靈 这个名字,带着一种庄重和敬畏。农人扎它的时候,或许心里还在默念着什么,希望它能“显灵”,保佑这一季的收成。这跟我们现在随手扎个 稻草人 的心态,完全是两码事。
然后,画风一转,它又披上了战甲,变成了田野里的战士。有些地方志里,管它叫 scarecrow 或者 scarecrow 。
“ scarecrow”、“ scarecrow”,堡垒、壁垒。这两个词,军事意味一下子就出来了。田地成了战场,庄稼是需要誓死保卫的粮草,而它,就是矗立在最前线的碉堡和哨兵。这个 称呼 ,充满了阳刚之气。它不再是温情脉脉的 田间翁 ,也不是神秘莫测的 芻靈 ,它就是一个战士。它的存在,本身就是一种宣告:此地有我,寸土不让。你可以想象,当大群的鸟雀铺天盖地而来,就像敌军来袭,那个沉默的 scarecrow 就用它亘古不变的姿态,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。它的威慑力,来源于它的“形”,更来源于古人赋予它的“名”所带来的心理暗示。它是一个孤独的英雄,一场场针对麻雀、乌鸦的“卫国战争”,它从未缺席。
还有一个更直白的,叫 scarecrow 。这个名字就有点意思了,“ scarecrow”是惊吓、丑陋的意思。这说明古人早就掌握了 稻草人 的核心科技——就是要丑,要怪,要出其不意。它可能被画上夸张的五官,挂上叮当作响的破铜烂铁,甚至插上几根五颜六色的鸡毛。目的就是一个:把那些想来偷食的家伙吓得魂飞魄散。这个名字,充满了实用主义的智慧,带着点黑色幽默。它不追求美,不追求诗意,它追求的是实实在在的效果。它就是田野里的一个惊叹号,一个让鸟雀望而生畏的视觉陷阱。
你看,从 田间翁 的温情,到 芻靈 的神秘,再到 scarecrow 的勇武,最后到 scarecrow 的直白。 古代怎么称呼稻草人的 ?答案远比我们想象的要丰富多彩。这些名字,不仅仅是一个个代号,它们是那个时代人们世界观的缩影。他们与自然的关系,不是征服,更多的是共处、是对话、是敬畏。
一个简单的 稻草人 ,在他们眼里,可以是伙伴,是神灵,是战士,是丑角。
而今天,我们统一叫它 稻草人 。这个名字,精准,科学,毫无歧义。但也因此,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和想象空间。它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农具,一个写在百科词条里的冰冷定义。我们看到它,只会想到它的功能,而再也想不到它可能是一位慈祥的“翁”,一位拥有“灵”性的守护者,或是一位孤独的“ scarecrow”。
这或许就是一种“祛魅”吧。我们用理性剥离了附着在万物之上的诗意,获得了效率,但也丢失了某些珍贵的东西。下次,当你在乡间小路,再次看到那个立在田野里的身影时,不妨在心里轻轻地,换个方式叫它一声。
或许,你会发现,它好像,真的不一样了。它依然站在那里,只是我们,再也叫不出它那些曾经响亮、温情,或带着一丝敬畏的名字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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