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次有人问我, 富阳汤家埠原来怎么称呼 ,我脑子里蹦出来的,都不是一个干巴巴的答案,而是一幅画。一幅关于江水、沙洲和梧桐树的,有点写意,又有点模糊的旧画。这地方,它骨子里的第一个名字,其实美得不像话,充满了自然的灵气。
它叫, 桐洲沙 。
你听听这个名字, 桐洲沙 。是不是光念叨这三个字,眼前就有了画面?一大片被富春江水冲刷出来的肥沃沙地,上面长满了高大挺拔的梧桐树。春天开满淡紫色的花,风一吹,铃铛似的花瓣落下来,铺满一地;夏天呢,阔大的叶子遮天蔽日,江风穿过林子,带来一阵阵清凉。洲,是江中之陆;沙,是这片土地的根基。这个名字,没有半点人的痕迹,它完完全全,是属于这片土地、这条江的,是大自然给它取的乳名。

我总觉得,一个地方最初的名字,往往藏着它最原始的密码。 桐洲沙 这三个字,就是汤家埠的“出厂设置”。它告诉你,这里曾经是一片何等原始、静谧又充满生机的地方。那时候,这里的主角不是人,而是江水每一次的涨落,是沙土年复一年的堆积,是桐树一岁一枯荣的生命循环。它就像一首没有谱曲的民谣,在富春江边低声吟唱了不知道多少年。
那么,问题来了。这么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,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“ 汤家埠 ”了呢?
答案,就藏在那个“埠”字里。
事情的转变,源于人的到来,具体点说,是汤姓一族的到来。你得想象一下那个场景。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某一天,或许是一个逃难的家族,或许是一支寻找新家园的迁徙队伍,汤姓的先人们,坐着船,顺着富春江水,一眼就看中了 桐洲沙 这块宝地。这里地势平坦,紧邻大江,水路交通简直是天赐的礼物。
他们在这里定居下来,开荒种地,繁衍生息。人一多,光靠种地就不够了。汤家人脑子活络,他们看到了富春江这条黄金水道的价值。于是,他们利用这天然的江岸优势,建起了一个码头。
——一个“埠头”。
这个埠头,就是一切改变的核心。一旦有了埠头, 桐洲沙 的命运就被彻底改写了。它不再是一片安静的沙洲,而变成了一个节点,一个物资和信息的交换站。南来北往的船只开始在这里停靠,山里的笋干、茶叶、木材从这里装船运往杭州、上海;下游的布匹、食盐、日用杂货又从这里上岸,分销到周边的村镇。
码头上,人的喊声、船的号子、搬运货物的喘息声,混杂着江水的腥气、桐油的味道,日夜不息。汤家人因为最早建立和经营这个埠头,自然而然成了这里的主导。他们的姓氏,就成了这个新兴集市最响亮的招牌。久而久之,人们不再叫那拗口又显得有点“不接地气”的 桐洲沙 了,而是改口叫一个更直接、更实用的名字: 汤家埠 。
这名字的转变,说白了,就是一部微缩的文明进化史。 桐洲沙 是“自然地理”的命名,而 汤家埠 ,则是“人文经济”的命名。前者代表着田园牧歌,是土地的自我介绍;后者则代表着人间烟火,是人类活动留下的深刻烙印。
说实话,我个人是更偏爱 桐洲沙 这个名字的。它有一种不被打扰的美,一种属于过去的、缓慢而悠长的时光感。但我也明白, 汤家埠 这个名字,更真实,也更有力量。它代表着奋斗、开拓和繁荣。一个“埠”字,背后是多少代人的汗水,是多少商船的来往,是撑起一个区域经济的脊梁。
从 桐洲沙 到 汤家埠 ,我们失去了一片想象中的梧桐林,却得到一个实实在在的、繁华的江边集镇。这笔买卖,你说,是亏了还是赚了?历史从来不会给你简单的答案。
如今的汤家埠,当然早已不是那个帆影点点的古老埠头了。高楼建起来了,宽阔的马路取代了泥泞的江岸小道,富阳大桥像一道彩虹飞跨江面,将它与江南城区紧密相连。当年的 桐洲沙 ,那些成片的梧桐树,早已难觅踪影。江岸也被水泥堤坝修葺得整整齐齐。一切都变得现代、高效、规整。
但我觉得,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。你仔细看,汤家埠的地形,依然是一片舒缓开阔的江岸平原,这是当年 桐洲沙 留下的底子。富春江水流到这里,江面会豁然开朗,水流也变得平稳,这不正是天然良港的基因吗?汤家埠人的性格里,似乎也总带着那么一点江边人家的开阔和闯劲,这或许就是当年那个“埠”字留下的文化血脉。
所以,当我在思考“ 富阳汤家埠原来怎么称呼 ”这个问题时,我其实是在回溯一段被时光掩埋的记忆。 桐洲沙 这个名字,就像沉到富春江底的一块温润的玉石,虽然看不见了,但你知道它就在那里,它定义了这片土地最原始的样貌和气质。而 汤家埠 ,则是江面上那艘乘风破浪的大船,它载着一代代人的生活与梦想,一路向前,驶向了今天。
这两个名字,一里一外,一旧一新,一静一动,共同构成了这个地方完整的灵魂。下次,当你开车驶过富阳大桥,看着桥下这片繁华的土地时,不妨在心里默念一声它的旧名—— 桐洲沙 。或许,你能透过眼前钢筋水泥的森林,看到一点点旧日桐花飘落的影子,听到一丝丝来自江心古老而温柔的风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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