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事儿,怎么说呢。
当我第一次在那个短视频里,看到那个男人,为了卖他那几双鞋,“噗通”一声,就那么结结实实地跪下去,额头砸在地板上,发出那种沉闷的、让人心头一紧的响声时,我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词,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商业分析,也不是什么人文关怀,就是一个字儿: 糙 。
是一种原始的、粗糙的、甚至有点血腥味的生命力。

所以,你问我 磕头卖鞋的老板怎么称呼 ?这问题本身就比答案复杂。它不是一个简单的名词就能概括的。这就像你问,悬崖边上那棵迎着狂风长得奇形怪状的松树叫什么?它就叫松树,但它又不是任何一棵温室里的松树。
有人会脱口而出: “营销小丑” 。
这太容易理解了。在他们眼里,这老板把中国几千年来的“男儿膝下有黄金”当成了一句屁话,把人的尊严按斤两、按订单量给贱卖了。你看他,跪得那么熟练,磕得那么用力,背后是不是有团队在拍摄,在计算哪个角度的灯光能让他眼角的泪光(如果真的有的话)显得更晶莹?这哪是卖鞋,这分明是在演戏,一场精心策划的、拿捏人性的苦情大戏。他不是老板,他是个演员,一个为了流量,为了点击率,可以抛弃一切脸面的三流演员。他的“磕头”,不过是数字时代一种新型的、成本极低的 “行为艺术” ,艺术品就是他自己弯下的脊梁。
但你换个角度,坐在我对面那个刚下班的哥们,他可能就会说,叫他 “一个被逼疯了的普通人” 。
想想吧,这世界什么样了?实体店被电商冲得七零八落,直播间里卷生卷死。你卖九块九,我恨不得卖九块八还包邮。凭什么?凭什么人家要看你的直播,买你的鞋?凭你口才好?李佳琦只有一个。凭你产品牛?供应链那头,大家拿的货都差不多。卷到最后,能卷的,不就剩下“人”本身了吗?
所以,他磕下那个头,可能不是什么深思熟虑的营销策略。可能就是在那一刻,看着惨淡的销量,听着仓库里鞋子堆积如山的回响,想着家里的房贷、孩子的学费、老婆的叹息,那种巨大的压力,像山一样压下来,就把他的膝盖给压弯了。那一跪,不是给镜头前的“老铁们”看的,是跪给了生活。那一刻,他可能不是“老板”,他只是 一个丈夫,一个父亲,一个儿子 。他用最原始、最笨拙,也最卑微的方式,试图为自己的小世界撬开一道缝,透进一点光。你管这叫“丢人”?或许吧,但在生存面前,尊严有时候,真的,就是个奢侈品。
当然,还有更冷静的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分析师,他们会给出一个听起来更专业的称呼: “极致的私域流量操盘手” 。
听听,多高级。在他们眼里,那一跪,不是感情的流露,而是精准的计算。尊严的投入产出比(ROI)是多少?一个头磕下去,能换来多少眼球,多少同情,多少“野性消费”?这背后是一套冰冷的商业逻辑。他们会分析,这种 “自毁式营销” 的底层逻辑是利用了公众的“怜悯阈值”。当一个强者(老板)做出一个极度弱者的姿态(磕头)时,这种强烈的反差会瞬间击穿人们的心理防线,转化为巨大的流量和购买力。
他不是在卖鞋,他是在 出售“故事”和“人设” 。这个故事的主题是“一个男人的不易”,他的人设是“为家庭忍辱负重的好老板”。你买的每一双鞋,都不是在为商品付费,而是在为这个故事投票,是在为你内心深处那点残存的同情心和朴素的正义感买单。从这个角度看,这位老板,简直是个天才。他没花一分钱的广告费,却上演了一场现象级的病毒式传播。他不是小丑,他是大师,一个深谙人性弱点的 心理学大师 。
可我呢?我坐在屏幕前,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磕头,听着背景音乐里那些煽情的旋律,我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没法简单地给他贴上一个标签。
因为我看到了一个时代的缩影。一个 “表演” 无处不在的时代。我们在朋友圈表演生活,在工作群表演积极,在直播间表演热情。这位老板,只是把这种表演推向了极致,推向了物理层面,用额头和地板的碰撞,发出了这个时代最响亮,也最悲哀的噪音。
所以,到底该怎么称呼他?
或许,我们根本不需要一个称呼。
我们只需要知道,当我们讨论“磕头卖鞋的老板怎么称呼”时,我们其实在讨论我们自己。我们在讨论,我们愿意为什么样的商品、什么样的故事、什么样的情感买单。我们在审视,我们这个社会的底线在哪里,商业的边界又在哪里。
他就像一面镜子,一面有点扭曲、有点肮脏,但却异常清晰的镜子。镜子里,有他的卑微,也有我们的围观;有他的算计,也有我们的同情;有他的疯狂,更有这个时代的荒诞。
你问我怎么称呼他?
我可能会沉默半天,然后轻声说,他叫 “张三” ,或者 “李四” 。
他就是我们身边任何一个可能被生活逼到墙角,然后用尽全身力气,想出一种我们无法想象的方式,试图活下去的普通人。仅此而已。他的那个头,是磕给我们的,也是磕给这个时代的。响声过后,留下的,是无尽的叹息和思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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